陆珩用汤匙舀了一勺,味道是他喜欢的:“谢谢祖母。”
范老夫人心上一阵刺痛,眼前的陆珩较之从前瘦了几分,脸上的棱角也更为突出,这都是因为那个女人!
范老夫人数着佛珠:“珩哥儿,朝上积压了这许多天的朝务你可忙的过来,千万要量力而行,若是累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。”
陆珩放下汤匙:“回祖母的话,孙儿都忙的过来,祖母也不必过分担心。”
说完了这些话,范老夫人半眯着眼:“她怎么样了?可起得来榻?”
范老夫人说的自然是桑桑了,桑桑流产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,早就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了,她也一早收到了消息。
不过对外的原因都是胎儿保不住,没说是因为桑桑的身子太弱的缘故,就连范老夫人都不知道实情。
“桑桑最近好多了,已然能起来走路了,不过现在还在坐小月子,不敢让她出门,想来出了小月子就好了,”陆珩道。
范老夫人听着就把佛珠放下:“珩哥儿,你不觉得,你对她太过不同了吗?”
早前她要做主把桑桑关在偏院里时,陆珩掀帘而入,说他心中有数,不会被迷惑,可现在看来,他全都没有做到。
他真的对那个女人动了心,为了她不惜舍弃巫族这门大好的姻缘,为了她连续多天不上朝,为了她形销骨立,她的孙儿,为女人所迷。
陆珩旁若无事的喝了口汤:“祖母,孙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“我看你不知道,我看你被她全然迷惑了心肠,你心中可还有振兴家族的大计,你可还记得你的父亲?”范老夫人冷冷道。
陆珩郑重地点了头,他当然记得。
范老夫人却放心不下,她又捻起佛珠:“既然那丫头身子不好,还是移进偏院吧,那里照顾的也好。”
向来敬重范老夫人的陆珩第一次违背了范老夫人的意愿:“祖母,我不同意。”
佛珠掉在地上,范老夫人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,她好像从没认识过这样的陆珩:“你说什么?”
陆珩起身:“祖母,我是这府中的世子,也是未来的国公爷,这府上的事最后还是我说了算,”他说着点了头:“对不住,祖母。”
范老夫人知道陆珩这是铁了心了,她闭上眼睛,有气无力道:“你出去吧。”
老嬷嬷看着掉在地上的佛珠,却不敢去捡。
掀开帘子,陆珩出了正房,他一路往听松院走,正巧在陆珩碰上了巫瑶姐妹,出于礼数,陆珩向巫瑶姐妹点了头。
巫瑶见了后心却忽然刺痛,不过些许几天,陆珩竟然瘦了这么多,她压下心底的酸涩:“听说桑桑姑娘身子不好,我已经叫人送去了百年的人参,吃些也养身子。”
到底是巫族长老之女,饶是陆珩也得仔细对待:“那我替桑桑谢过巫瑶姑娘。”
巫瑶浅笑,眉目生动:“我这也是盼着桑桑的身子早些好过来,不必挂心。”
巫瑶的心绪这段时间复杂的很,她最初得知桑桑怀孕的时候真的是放弃了所有的念头,可她没想到桑桑竟然会流产,她的心中又生起了希望,或许,只要她等着就会有希望的。
陆珩说完便走了,巫瑶看着陆珩的背影,她想她可以再等等,一切都还有变数。
…
许是近乡情怯,陆珩看着熟悉的槅扇,手都已经放在上面了,却不敢推开,因为那屋子里的人是桑桑。
桑桑小产,需要坐足一个月的小月子。
而陆珩,不管何时脑海中都会响起桑桑说过的那句话:“我恨你,陆珩,”她那时的神态不是作假,她是真的讨厌他。
陆珩也知道,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,如果不是他当初打碎那碗避子药,桑桑就不至于遭此一难,未出世的孩子也不必遭此伤害。
修长的手指微曲,陆珩还是不敢推开那扇门。
明月皎皎照在槅扇上,陆珩闭上眼睛,然后推开槅扇,他终于又看见桑桑了,桑桑正坐在美人榻上,像是在看着什么东西的模样。
桑桑没有什么变化,身子还是那样的瘦,但好在她的面色没有那么苍白了,应该是吃了小厨房熬的补汤,面色开始红润起来了。
陆珩负过手,然后握紧,一步步走到桑桑跟前,他的声音微凝:“天色晚了,怎么还没睡觉?”
离的近了,陆珩才看清桑桑在看什么,原来是小娃娃的肚兜,鲜亮的红色,正中央绣了一个小兔子的图样,可爱极了,足以预见白胖娃娃穿上肚兜的模样。
陆珩的心一刺,他坐下来,然后听见桑桑道:“我一直觉得她会是个女孩,有白胖的脸颊,藕节一样的胳膊,”她说着笑了起来,只不过那笑中带着苦涩。
陆珩握住桑桑的手:“好了,都过去了。”
桑桑把肚兜收进一旁的柜子里,现在提起孩子就是他们两个之间永远的痛,她在屋里养了这么些天了,也想通了很多事。
当时是一时意气,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在陆珩身上,现在想来这事只能怪命运太过巧合,这其中固然有陆珩的错,可还是所有的节点把她推到了这一步上来,她只是可惜那个未曾见面的孩子。
可虽然已经想通了,桑桑一时间还是有些过不去,她得慢慢适应习惯。
桑桑收拾完就道:“夜色深了,我也要睡了,世子就先回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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