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小白虎明显身量未足, 个头不比一只吃饱喝足的家猫大上多少，被人双手一提就抱在了怀里。躺在人怀里后，它不吵也不闹, 觉得不舒坦就自己翻个身，一副还没睡醒的慵懒模样。
终于找到个窝着舒坦的姿势, 它就将脑袋懒洋洋地耷下, 脚掌也软趴趴地耷在抱着他的人的臂弯中，不时抻蹬一下, 露出粉嫩的肉垫。
这幅模样的妖王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，让人见了只想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揉搓，或是屈指在那圆滚的下颌上抓挠两下。
陆九思只是遥遥看着，就有些手痒，恨不能将小白虎从眼前那名青年手中抱来，用力揉上一把。
澹台千里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, 没留给他细看的机会, 展臂一提，挈起陆九思衣衫后领，便沉声道：“没什么好看的, 走了。”
“阁下别害羞。”陆九思舍不得那小白虎, 频频回首，劝慰对方道，“再看一看, 就当重温往事好了。”
虽说见不到妖王小时候在泥潭里打滚的样子，见到这样的也不错。难得一见, 怎么能不多看几眼？
回头吵起架来, 这也是可以噎住对方的谈资。不需多说别的, 只要说上一句“你光屁股的模样我都见过”, 定能堵得对方哑口无言。
澹台千里同他吵闹一路，见他眼珠微转，就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，面色更沉，当下提起衣领，将人朝反方向拖去。
“不办正事了？”
“这也未必就不是正事……”
陆九思还想努力辩解两句，但澹台千里力气大，又占了地势之利，很快将人提拎到山林中。
片刻后，他沉着脸在一堵雾气凝结而成的灰墙前停下。
画卷中的世界并非漫无边际，只有殊为有限的部分，一旦接近边界，就会撞上浓郁的白雾，再也无法前进一步。他们朝这片山林外走了不到半里，就撞上重重雾墙。这也意味着他们无法再继续向前。
陆九思试着将掌心轻轻贴在雾墙上，并非空无一物的触感，更像是将手指插入黏稠的汤水中，有些恶心。他甩了甩手掌，收回手来。
“说了不是走这条路，”陆九思目光一转，打起其他主意，“不如我们回去看看。”
澹台千里轻笑了声，懒得戳破他那点心思：“在这等着就是，时辰到了，我们便回去。”
哪能这么干站着，去四处看看风光也成啊。
陆九思心有不甘，林中忽响起簌簌的脚步声。
来人虽然尽量走得平稳，但听得出身子虚弱，多走一段路脚步声便开始散乱。
不多时，抱着小白虎的青年穿过密林，出现在两人身前。
他看不见两人，也似乎看不见挡在林中的迷雾，低声哄了小白虎一句，便抱着对方继续朝前走去。
陆九思还没能习惯这样被人视若无睹的模样，朝旁让了一让，出声提醒道：“小心，前边没路了。”
青年恍若未闻。当他走近雾墙时，凝结的浓雾便如潮水般翻涌着朝两侧退去，露出前方未尽的山道。在他痛过之后，四处流散的浓雾又渐渐合围上来，眼看又要笼罩住这片山林里唯一的出路。
他们要是不跟上前，就只能留在雾中打架，什么也做不了了。真要有什么线索，也得跟上一人一虎再说。
陆九思朝澹台千里使了一个眼神。
澹台千里沉吟片刻，虽则面上还是不情不愿，却已经松了口：“跟上罢。”
陆九思欢呼一声，大踏步跟上那名青年。
对方走得并不算快，他不仅能轻松跟上，还能伸出手去逗弄窝在对方怀中的小白虎。
身边的妖王原形就是白虎，但对方从来没变回原形给他看过。即便变了回去，多半也是壮年白虎，身高几尺，重逾千斤的那种，看着吓也吓死了，哪有眼前的幼虎可爱。
小白虎看着又绵绵软软，怎么折腾都不会生气的样子，真是百年也难得一遇。明知道伸手也碰不到什么，但看到那只窝在旁人怀中，半睡半醒、迷迷糊糊的小白虎，陆九思就忍不住不时伸手去逗弄逗弄，最好是能把小白虎闹醒，看看它又气又恼的模样。
陆九思的手掌毫不意外地穿过虚影，另一人的掌心却实实在在落在那细短顺滑的软绒上，轻缓又温柔地抚摸着小白虎的脑袋。
小白虎被摸得极为惬意，脑袋在他臂弯上一耷一耷，眼看便要睡着了。
陆九思发现了绝妙好景般回过头去，朝澹台千里招手道：“阁下，快看！”
澹台千里沉声问：“看什么？”
陆九思道：“你快睡着了。”
澹台千里：“……”
陆九思又仔细观察了一遭，似是沉痛扼腕道：“阁下，你将旁人的衣袖打湿了。”
山路颠簸，小白虎窝在青年温暖的臂弯中，一晃一晃的竟已睡熟。小兽当然没有睡相可言，它能安安稳稳躺在人怀中便算不错了，更做不到控制自己睡梦中的动作，这时嘴巴微微张开，便有一丝涎水从嘴角流下，打湿了青年的衣衫。
澹台千里瞥了眼那一片深色的衣袖，选择继续保持沉默。
陆九思可算找到了他的“罩门”，片刻不离那一人一虎，时时刻刻要将小白虎的景况报与他知晓，开口也不说那小白虎如何如何，只喊他来看。
好像那在人怀中撒泼打滚的就是他本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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